漳州南词新考中国音乐学(季：N)2006年第4期MUSlaDIOGY mCHINANewResearch on theSouthernCiPoetry ofZhsngzhou(Fuji肌Province)摘要：本文从漳州南词的两种基本唱腔——正韵、北调的渊源入手，通过比较研究，结合文献资料、艺人口碑等，进一步论证该曲种源自苏滩，由湖北荆襄文曲唱腔入赣后，与当地民间音乐融合产生出的南北词唱腔，经江西传入福建漳州，并非“单一”地源自苏滩。关键词：南词；北词；北调；正韵；滩簧；南北词中图分类号：J607文献标识码-A文章编号：1003—0042(2006)04—0059—05漳州南词并非土生土长的曲种，它源于苏州滩簧(《中国曲艺音乐集成·福建卷》下册2001：1675)(后面简称“苏滩”)。赖锡中认为：“台湾的十全腔和漳州的南词同宗同源，都源于苏滩，且演唱风格都是坐唱形式，演唱者与乐手均没有严格分工，唱腔与说白都用‘官腔’等，是同源同宗的一对民间音乐兄妹。”(刘丽英2005)既然漳州南词源于苏滩，那么流传到漳州后为什么改称“南词”而不叫“滩簧”呢?漳州南词音乐包括两种基本唱腔正韵、北调，以及杂韵小调和器乐曲，笔者查看相关资料后发现，苏滩音乐中并没有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——北调的踪迹，而与赣州的南北词中的北词极其相似。本文试从漳州南词各音乐组成要素(正韵、北调)渊源这一视角，以音乐比较学、文学、文献学等方法论证：正韵源自苏滩、北调源自赣州南北词。以此说明漳州南词并非源自单一的某地曲种，这也是南词新考意义所在。一、关于漳州南词南词属于说唱艺术形式，历史悠久，据漳州霞东钧社(南词演唱班社)第二代掌门人颜荣谐说，南词是清道光年间(1821—1850年)由漳州地方官“府官总爷”从江西带来的(《中国曲艺音乐集成·福建卷》下册2001：1675)，已经传承了五六代人。20世纪初，漳州南词第三代传人、清末秀才杨瑞庵组建了“霞东钧社”，专门从事南词的创作、演奏，渐至昌盛。民国初年，“霞东钧社”的第二代掌门人颜荣谐曾组织踩高跷形式表演南词《秋江》、《活捉三郎》等，为南词注入活力。1956年，南词《秋江》、《文词》、《关公围城》、《水底鱼》等由中国唱片公司录制成唱片发行。1959年，漳州市成立了曲艺团、致力于南词和锦歌艺术的发展。1963年，曲艺团解散，颜荣收稿日期：2006—06一10．作者简介：许国红(1970一)，男，集美大学艺术教育学院讲师(福建厦门。)·60·中国音乐学(季刊)2006年第4期谐带领一群弟子组织工艺生产社，白天生产，晚上学习南词。自“文革”起，由于政治运动影响，以及老艺人相继去世，南词中断三十多年。至九十年代，为走出面临失传和绝种的困境，颜荣谐的侄子颜四川和其徒弟苏水泉一起，对“霞东钧社”的古乐谱进行重新整理，才使得近百首“霞东钧社”南词古乐谱重见天日(见图1)。经老艺人们的多方努力，1999年6月，“霞东钧社”这个古老而年轻、熟悉而陌生的“活文物”里又不叫‘传出久违了三十多年的琴瑟之音，锣鼓之鸣。2001年，杨镇江、苏水泉、蔡锦波等老艺人重新组建“霞东钧社”，进行南词演奏排练。图l(漳州南词工尺谱)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有正韵和北调，此外还有杂韵小调和器乐曲牌“十全腔”等形式。南词原先都采用坐唱形式，一般有三五人至十余人不等。三面围坐一方桌或长方桌，桌上面设有花瓶、烛台、香炉等饰物。演唱者与乐手之间没有严格区分。开始以打击乐开场，然后前奏曲转入演唱，终唱后还有后奏。因各人均要操一件乐器故只有演唱，无其它表演程式。南词的主要乐器有扬琴、北琵琶、北三弦、二胡、笙、笛等，漳州南词还运用浪帐、北月琴、金刚腿等乐器。主要曲目有《天官赐福》、《秋江》、《赐连环》等。二、南词、滩簧释名南词之名由来已久，据明清文献记载，释义有多种内涵。本文论述的南词是江浙一带以唱【平湖调]为主的说唱艺术在福建漳州的流布。现今苏滩中的基本调【太甲调】与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——正韵几乎同出一辙，而苏滩[太平调】就是南词[平湖调]的继承和发展。至丁弹词，它早期和南词同源于“吴中新乐弦索”，约康熙前后分流为弹词和南词(1992：144)。弹词早期也唱【平湖调】，只是在【马调】兴用之后，一改原来唱[平湖】、[陈调】的旧观，唱调发生了很大变化。南词究竟起于何时，学术界尚无明确定论。据王染野在《吴中滩簧新考——兼谈锡剧、沪剧、梨簧剧等的源头》一文中确定，南词是明代的一种说唱艺术，以明代小说《金瓶梅》反映的情况为佐证。(王染野2003)。滩簧与南词是什么关系呢?王染野认为滩簧来源于明代的说唱艺术——南词(同上)；顾笃璜在《苏剧》一文中谈到源流时便称：“滩簧原名‘南词’，或称‘对白南词…。乾隆二十五年(公元1760年)蒋士铨有《唱南词》诗句：“三弦掩抑平湖调，先唱滩头与提要，高谈慷慨气粗豪，细语缠绵发忠孝”(注：诗句中的“滩头”是滩簧的早期名称)。乾隆六十年(1795)成书的《霓裳续谱》，已有“南词弹黄调”、“滩黄调”之称。由此可见，滩簧的前身应是南词，或被南词所吸收，合流时间应在乾隆年问。因滩簧分角色演唱，所以又有“对白南词”之称。南词有“白”，但不是“对白”，说唱仅弹弦子者一人，其余均为伴奏。如范祖述《杭俗遗风》中谓：“南词，说唱古今书籍，编七字句，坐中开口弹弦子，打横者佐以洋琴”。滩簧与南词合流后，为什么在苏州称为苏滩而流传到福建漳州叫南词?苏滩有“前滩”、“后滩”之分。“前滩”源自南词，是一种将昆曲“滩声”后的通俗化民间说唱艺术，一般为正戏。“后滩”源自民歌小曲，将当地的民歌小曲“摊破”，因它是坐唱形式，只唱不舞，所以又称“清客串”。又由于演唱时诙谐，南方人讲的油腔滑调，因而也被称作“油滩”。笔者以为，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正韵与源自南词的“前滩”唱腔一脉相承(后文将论证)，“后滩”唱腔在漳州南词中没有发现遗存。所以漳州南词名称来缘也就释然了。至于苏滩之名，直至20世纪三十年代艺人们还以南词或对白南词相称，有时写两个牌子，上首写“对白南词”，下首写“时事苏滩”。后来因为怕麻烦，也因外人总用“苏滩”称呼它，遂改用“苏滩”一名。1935年上海成立“苏滩歌剧研究会”，才统一改称“苏滩”。(顾笃璜2001)苏滩(南词)怎么流传到漳州呢?笔者查阅了大量文献资料，均未发现有力证据，只是间接从一些艺人口述中得到苏滩(南词)在福建活动的资料。早期在闽北、闽南的漳州，闽西的龙岩、长汀、沙县、将乐许国红：漳州南词新考·6l·等地，均非常盛行南词，将乐县文化馆的郜克强、吴世祥、刘怀忠介绍，六十年代三分之二乡村的群众对南词都异常熟悉，不少人能哼唱。据南平市文化局杨慕震说，他八十年代到福建省长汀县学习期间，街上到处播放着当地艺人演唱的南词，并且有不少人把流行歌曲录音带翻录成南词。大多数观点认为，传播途径大多由江西入闽。漳州南词艺人颜荣谐说，由漳州地方官“府官总爷”从江西带来。但也有苏州直接传入的个例，如南平市南词艺人邱德民说，苏州李姓商人与南平的一些儒士以及商人合作，成立了南词班社静逸轩，从事南词演唱活动。(《中国曲艺音乐集谱例1《天宫赐福》唱段《断桥》唱段成·福建卷》下册2001：1675)三、漳州南词正韵考正韵是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，俗称“八板”，也称正板，主腔由八个乐旬组成，是南词音乐的主体，因一句为一韵，所以也有“八韵南词”之称。正韵旋律优美抒情、委婉动听，板腔体结构，由上下韵(上下旬)组成。音乐风格、唱腔旋法与本地民间音乐有较大差异，却与苏滩[太平调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下面以漳州南词正韵《天宫赐福》天宫唱段(上下旬)与苏滩太平调《断桥》唱段(上下旬)的作一对照。雪霄花月满天台，可以发现两者音乐形态方面存在许多共性：1．从调式、调性看，两者皆为五声商调式；2．音乐结构和句末落音，两者皆由上下句(7个字为一句)组成，器乐间奏位置也大致相同，如上句唱完4个字后进人间奏，下句唱完2个字后进入间奏。上下句各分音，两者句末拖腔皆为五声音阶下行级进，句末落音皆为sol、re，即徵、商两音(谱例中虚线部位)；3．旋法方面，音与音之间的逻辑关系以级进居多，偶尔有四、五度跳进，整个音域皆为11度，旋律进行方向大体一致，两者均为板起板落。为了对比更直观，以表两句逗，句逗落音均相同，皆为do、sol，即宫、徵两列如下。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┳━━━┓┃＼对比项目┃调式┃音乐┃旬逗句┃间奏位置┃音与音之间┃音域┃板式┃┃唱腔＼┃调性┃结构┃末落音┃┃的逻辑关系┃┃┃┃、＼┃┃┃┃┃┃┃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╋━━━┫┃《天宫赐福》┃血户阈┃上下┃宫、徵、┃上句唱4个字┃┃┃┃┃┃┃┃┃后间奏，下旬唱┃级进多┃11度┃板起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┃┃┃┃┃┃┃《断桥》┃调式┃旬┃商┃┃┃┃板落┃┃┃┃┃┃2个字后间奏┃┃┃┃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┻━━━┛接上表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┃＼对比项目┃┃┃唱腔、＼┃句末拖腔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┳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┃上句┃下旬┃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┃^．┃^ l_一┃┃《天宫赐福》┃┃┃┃┃ tJ。…U┃ u赐‘矿一暴┃┃┃满天台，┃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╋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┃^，_’¨┃^一／———’＼I|·一┃┃《断桥》┃┃┃┃┃ u枉昨一’氟┃ u冠泛’采?┃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┻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·62·中国音乐学(季刊)2006年第4期当然，由于两者在不同地域生存发展，有所差异。如《天宫赐福》为_三Hlt板，而《断桥》为一眼板。唱腔风格方面，《断桥》显得更加婉转，行腔有许多经过性的音辅助，《天宫赐福》在润色方面则不如《断桥》。两者虽所唱内容不一，但唱词格律一致。皆为上下旬，每句均为七字句，每句唱词均以四、三分逗句式，如“雪霄花月满天台”，上下旬有押韵，如《断桥》押韵韵母为“ao”，《天宫赐福》押韵韵母为“ai”。由此可见，苏滩与漳州南词在音乐和唱词格律方面有着共同的渊源关系，可以断定漳州南词中的正韵源自苏滩中的南词唱腔。与此同时，苏滩与漳州谱例2：《乌龙院》《红娘》上翠楼闷得奴南词在演唱性质、演唱场合、演唱、演奏形式、剧目等方面也基本相同。四、漳州南词北调考北调也是漳州南词的基本唱腔，旋律流畅、节奏明快，板式多为一眼板。虽有证据说明漳州南词正韵唱腔源自苏滩，但北调唱腔却与苏滩有着较大差异。笔者顺着南词“江西人闽说”的思路，查阅了相关资料，发现北调与赣州南北词音乐极其相似。如漳州霞东书钧社(南词)演唱的北调《乌龙院》(宋江唱段)与赣州南北词中的北词正板《红娘》中唱段的对照。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┃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t，叫——，|┃┃乌龙院(啊)，／7┃┃／┃┃^一一，／一、一、．┃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愁锁眉黛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┃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tJ。一。。一7，一7一一┃┃叫一声阎大|，，77姐，，，77(啊)!┃┃^～——，—．、，，、．，，，7i，，，，77——e"l～┃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 u击。 i u畚’叫一(；眦。一／尸^。一／，——一一—r，：～／，／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┃略┃┣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┫┃┃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略进，使唱腔风格刚劲有力。另外，两者除了句末拖腔达两小节以上，词曲关系基本上是字多腔少。与此同时，两者在演唱形式、场合、性质、剧目也极其相似。显然，漳州南词中的北调音乐与北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据记载，北词最早的曲调来自湖北荆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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